“親她啊。”

閨蜜給的辦法並不是甜言蜜語, 而是簡單粗暴的行動。

譚韶詩楞了一楞, 由著親吻想開來, 記起自己今天從茶樓回來前低頭去吻餘芷，反被調戲只能紅臉逃跑的慫樣。

這辦法好像不適合她。

譚韶詩心情很覆雜, 不甘心地追問, “除了親呢？”

“嗯？”卓微瀾認真想了想，“撒嬌賣萌？”

撒嬌賣萌的難度不亞於主動親吻。

譚韶詩一聽更絕望了，趕緊喝口熱茶暖一暖要涼掉的心。

“為什麽問這個？”卓微瀾註意到她皺眉發愁, 察覺到了一點不對，“你要哄誰啊？”

繞來繞去的掩飾一下子被皺眉戳穿了, 譚韶詩被水嗆著，咳嗽兩聲, 緩過勁來馬上瞎編一個理由，“我母胎單身能哄誰？關心一下你們嘛。上次我送你回家，莫霜好像生氣了。”

卓微瀾沒有懷疑, “噢，你說那時候的事情啊……沒關系的，我解釋清楚了。”

譚韶詩還想著怎麽哄餘芷比較好，漫不經心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, “嗯, 你們好好的就行。”

“對不起啊，她整天吃醋，你不用放在心上。”卓微瀾卻開始道歉，“我跟她說清楚了, 你是直的……”

直的？譚韶詩尷尬，握著勺子的手抖了抖，碰上杯沿撞出“砰”的脆響，震飛幾滴水。

卓微瀾嚇了一跳，關心問，“沒壞吧？”

“沒有。”譚韶詩甩甩手，覺得這天沒法聊下去了，“我們過來挺久了，還是回去工作吧。”

“等等。”卓微瀾伸手拉住她。

譚韶詩看到閨蜜欲言又止的模樣，心裏一咯噔：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？

“韶詩，我有點怕。”卓微瀾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，“剛才，總監特意叫我去辦公室，叫我好好接待定制客戶，不能發脾氣，語氣比平時兇多了。”

“……”譚韶詩抿抿唇，似乎能夠猜到為什麽餘芷比平時兇多了。

卓微瀾不明內情，說著自己的擔憂，“我知道公司很在乎這一個單子，但是……那個人是莫霜的姑姑，放任兒子來砸我們家的車，差不多是仇人了，我怎麽可能心平氣和地對待她呢。”

譚韶詩看到卓微瀾急得要哭了，趕緊安慰，“別怕，你只跟她談定制的事情，其他一律不管。”

“她罵我怎麽辦？”

卓微瀾的罵人水平感人，很可能說不到兩句就哭了。譚韶詩十分明白這一點，思忖片刻，提出一個當下最有效的辦法，“錄下來，找莫霜告狀。”

她的想法很簡單，卓微瀾的老婆是x集團的莫總，掌握實權不好惹，肯定能幫忙討公道。

奇怪的是，卓微瀾聽到這個建議，沒有像以前一樣拼命點頭說“我找老婆去”，僅僅咬了下唇，不大確定地說，“我試試吧。”

難道另有內情？

譚韶詩想再問問，沒開口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。

茶水間任由進出，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，她只能忍了下來，帶著卓微瀾離開。

午休時，她們特意挑了個離公司比較遠，不容易碰到同事的餐廳。地方合適，卓微瀾卻沒有再訴說煩惱，一直笑著跟她討論吃些什麽好，點好菜之後開始聊天，話題東一個西一個，就是不往定制單子上說。

“對啊，最近某明星離婚了。”當事人避而不談，譚韶詩只能合作地侃八卦。

正好上了個菜，卓微瀾反常地用手機拍了下來，“我發給莫霜。”

“啊？”譚韶詩不明白了。

卓微瀾嘆氣，“我中午不陪她吃飯嘛……拍點照片給她看咯。”

譚韶詩震驚了。

居然有這種操作？

要是以前，她會覺得卓微瀾塞過來的狗糧齁得慌，嫌棄一句“真肉麻”。現在不一樣了，她也有對象，想了想餘芷那個冷淡的“哦”字，稍加猶豫，還是拿起了手機一起拍。

卓微瀾驚奇，“咦，你也拍呀。”

譚韶詩糾結的時候早就想好了理由，“帶圖點評有獎勵。”

“噢。”

她們拍好了照片馬上開吃，卓微瀾吃得十分歡快，在老婆打電話來詢問的時候卻扁扁嘴撒嬌說，“一般，沒有家裏的好吃……沒騙你，沒你陪著怎麽可能好吃呢~”

譚韶詩看得一楞一楞的，暗暗記下來。

吃飽喝足，她主動結賬說要請客，“設計選上了，我心裏高興想請客嘛。”

“對哦，恭喜你。”卓微瀾沒再推辭。

譚韶詩面上在笑，心裏卻明白真正的請客理由是什麽：

哄對象的學費。

——

下午，定制客戶在遲到了兩小時後姍姍來遲，態度傲慢就罷了，討論過程中一言不合就開罵，扯著大嗓門讓接待室的門形同虛設，一句接一句的難聽話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。

最後，卓微瀾慘白著臉送客人，得到了提前下班的允許，咬著唇迅速離開公司。

譚韶詩知道那是在忍住哭，想要跟上去安慰，走了兩步收到餘芷的信息。

餘芷：“沒事的，莫霜在下面等著她。”

閨蜜自然不如老婆能安慰人，譚韶詩識趣不追上去了，走到玻璃窗邊確認卓微瀾家的車停在路邊，放了下心，回到位置坐好。

辦公室的氣氛有點壓抑。

同事們都認為這次的大單子是家裏人哄卓微瀾高興，怎麽也想不到客戶是個胡攪蠻纏的潑婦。他們親眼目睹卓微瀾的悲慘，心軟了，不再酸溜溜地說閑話，在群裏頭吐槽客戶太過分，紛紛卓微瀾安慰。

卓微瀾當然沒回，譚韶詩看著身旁的空位置，長嘆一聲，給餘芷發信息問：“鬧成這樣了，定制單子還要繼續嗎？”

餘芷：“公司希望繼續。”

譚韶詩：“客戶態度惡劣，微瀾狀態差，可能畫不出來。”

餘芷：“公司明確表示微瀾可以只負責溝通工作，其他的交給別人完成。”

譚韶詩一驚，反覆確認這句話。

意思是……卓微瀾負責與客戶見面，設計圖讓別人來畫來改？公司為了留下這位沒素質的客戶，居然打算用槍手騙人了？

譚韶詩讀不出別的意思，心情沈重。

她想到了關於入選設計的謠言。

同事們謠傳餘芷為她盜取卓微瀾設計圖，她生氣之餘，覺得同事們真是嫉妒到喪心病狂，編出這麽不可能的事情來，公司有公司的制度，不會允許此類事情發生。

然而，餘芷與她說了實話——公司真是沒節操，為了留住生意，什麽都幹。

譚韶詩知道公司風氣不好，卻沒想到下限低到了這種程度。

她覺得挺難受，給餘芷回了個呆住的表情。

餘芷：“那是最糟糕的情況，不一定會用這個方案。”

對於未知的事情，譚韶詩不想多糾結，扯開話題，“好，你晚上什麽時候回家？”

餘芷：“不一定，你先休息，不用等我。”

譚韶詩順手打了個好字，要發送時習慣性掃一遍，覺得自己表現得太不在乎了，斟酌了一會兒加了句貼心話，“好，早點回來哦。”

下了班，譚韶詩懶得做飯，在外頭隨便吃了碗面條，買點水果就回家。天黑太早，她晚一個小時回家，進門的時候見到已經是一片漆黑，摸索著打開燈。

室內被照亮，客廳空蕩蕩的，玄關處的兩對情侶拖鞋歪七扭八地散在那裏。

譚韶詩經常獨自在家，卻第一次感到落寞。

她蹲下來換鞋，將餘芷那雙擺放整齊，拖著腳步走到沙發上坐下來，無法忍受家裏頭只有自己的聲音，打開電視看一看。

正是播放地方新聞的時間，主持人字正腔圓地念稿，表情嚴肅。譚韶詩不在意，拿著手機查看餘芷是否有信息，才劃拉兩下，被下一則新聞吸引了註意力。

“上午10點，某公司的營業點發生了激烈的沖突。帶頭市民稱這家金融機構拒不支付利息，以各種理由駁回退款申請，而當時負責簽合同的員工方某某已經離職……”

譚韶詩因爭吵聲擡起頭，定睛一看，發現公司名稱正好是方小筠的前公司。她楞住了，放大音量認真聽，成功解碼方某某就是方小筠，而這家公司把責任全推到了方小筠身上，認為當事人不在場沒法說清，拒絕所有請求。

記者幫著市民維權，聯系不上方小筠，事情不了了之，市民到最後還在罵咧，場面十分混亂，聲音跟她今早皮一下惹來的怒吼有點像。

這是早上給方小筠打電話的人嗎？

譚韶詩一看這個人就知道不好惹，發現自己的舉動可能給仇人招了大麻煩，爽得不行，頓時有了力氣，起身去洗剛買的水果，削皮切塊弄個漂亮的果盤等餘芷回來。

她一個人忙了半天，不過讓時間過去了半小時。

譚韶詩抿抿唇，又想問一問餘芷什麽時候回來，看著不久前收到的“在開會”信息才忍住了，不去打擾餘芷工作，翻出以前的設計圖看一看。

過了四五年，她對以前的設計感到陌生而新奇，找回點感覺便拿了筆改一改不妥的地方。改圖費神費眼，她低估了自己的疲累情況，漸漸抵不住倦意，睡著了。

譚韶詩是被指頭上的輕碰擾醒的。

“唔？”她睜開眼，正見到餘芷把一支筆放在桌上。

“對不起，吵醒你了。”餘芷摸摸她的頭，“筆頭尖容易劃傷，我想幫你收起來。”

譚韶詩撐手坐起來，“沒關系，你剛回來嗎？”

她直起身，忘了懷裏放著睡前在改的設計圖。設計圖順勢滑落，她眼見著薄薄一張紙要鉆到茶幾底下去了，急得驚呼，“哎……”

餘芷反應快，迅速撿起來遞給她。

“呼。”她松口氣，撫平被自己壓出來的折痕。

餘芷靜靜瞧著她，忽而一笑，“你跟以前一樣。”

“以前？”

“嗯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，你拿了很多東西，不小心弄掉了一張設計圖，也是這麽急急忙忙撿起來查看，就怕設計圖有損壞。”

“是面試的時候嗎？”譚韶詩回憶一下，記起來了。

她來面試，答話的時候說得挺好，坦然面對面試官提出來的問題，對上餘芷時卻會卡一卡殼，尋思著意味深長的目光裏藏著些什麽。餘芷對上她的視線 ，柔聲說要看作品集，她定定神想送過去，雙手擡起來想遞上，卻被莫名其妙飄出來的一張紙給擾亂了。

譚韶詩記得其他面試官淡定無話，餘芷問了一聲，“沒事吧。”

她紅了臉，不停撫著設計圖說，“沒事。”

譚韶詩記起這個窘迫的時刻，小聲辯解，“我沒想到作品集會掉下來一張。”

餘芷輕笑，雙手拿過她手上的設計圖，在茶幾上平整放好。

譚韶詩見到餘芷這麽謹慎地對待自己的設計圖，心頭一暖，乖乖讓餘芷用同樣輕柔的動作抱住自己，歪頭挨過去，聽著一句遲來卻特別讓人心動的答話。

餘芷說：“我沒想到會遇見你。”

譚韶詩楞住了，轉眸一瞧，醉在餘芷溫柔的笑容裏。

她喝醉的時候向來大膽。

譚韶詩瞧著餘芷水潤柔軟的唇瓣，想起今天聽來的一句“親她啊”，忍不住湊上前主動親了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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